遥烛
明年,农历5月23日,是外公的八十大寿。本是个大日子,可后来听说不办了。原因无他,小辈的到我们这一代,不是在外面读书,就是开始工作了,到时候人凑不齐,没什么意思。至此,我想起老人一生似乎都是如此,不为自己求些什么,总关照着别人。
我外公长得很有特点,叫人过目不忘,小时候下雨了,总是他来学校给我们送伞。就有同学瞅见一头白发,扯着我叫:“你外公来了。”不同于其他老年人,外公的头发是全白的,没有一丝杂质,浓密的生长在头上,从不受脱发的困扰,据说他年轻时就白了头。我一面为他过早白了头而叹息,却又觉得这样子挺精神的。一次他和我母亲去故宫玩的时候走丢了,故宫里人山人海,地界又开阔,可把我妈急坏了。回来时,我妈仍心有余悸第说:“幸好有这头发,散在人堆里就看到那一点白,要不就带不回来了。”
外公的祖上是书香门第,小时候家境殷实,读了些书,知道些东西,因此常指点我们一二,只是旧知识难免跟不上时代,新旧碰到一起总会有摩擦。他和我那小表弟的“学术大碰撞”,常让我们哭笑不得。老的说自己对,小的也是不服气。我弟弟觉得自己个矮,气势上就输了,站上了小板凳,两腮通红,外公瞪圆了眼,吊高了嗓门,中气十足的将所有声音覆盖。弟弟见状不妙,爬上了高椅,坐上了桌,两人在身高上没差距了。也许是因为过分激动,我弟弟往往泪流满面,哭喊着辩驳。这时,我外婆就会一声喝令,然后好言劝慰我弟弟,外公自然少不受了一顿责备,可口服心不服,自个一个人退到一旁嘀咕去了,好不委屈。
外公待我们很好,却从不溺爱,每次我们去看望他,他的第一句话肯定是:“家里有什么东西,你们拿去吃。”单调如他,木讷如此,在我看来却是无尽温馨。我和外公感情素来亲厚。一手毛笔字也是他教的。小篆,隶书,正楷他都上手。时至今日,我已记不清有多少个夏日,肆意挥洒,只知道那覆着老茧的手教我捺是那样捺,撇是这样撇。于是便有大团大团的墨香曼妙地散落在记忆深处,氤氲着芬芳,到后来学业重了,便没再练过。每当他提及,也只得讪笑着带过,回避那略带失望的眉眼。
我常年在外读书,闭塞。有段时间他不知害了什么病,脚踝上长了馒头般大小的囊块。他又用裤脚遮着,我只当没什么大不了。问候一声,便玩去了。回去就被母亲责备,说是只想着自己,从不关心长辈。我这才知道事态严重,顿时羞愧难当,咬紧牙关,忍咽着泪水。现在想起来,仍旧觉得自己不孝。
我有时在想,血缘是多么微妙的东西,将两个人紧密连结在一起。我平白错过他的少年,中年,却足够幸运地看着他慢慢变老,背不再挺直,行动不再利索。那风烛微弱的光隐隐照亮了残年,照亮了我幼年无数美好的童真。我只当这来之不易,愿祈求上苍,能让他步履蹒跚走过又一个十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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